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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健堂的“锣威”
2022-03-09 15:0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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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欣赏
作者:傅汝吉
责任编辑:赵历海

古城安龙有位名人叫徐建堂,虽然他非官非商,非文非武,但是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到五十年代初期,全城家喻户晓。为啥呢?因为他的职业非常神圣:传锣!凡当地官方或召开民众大会,或宣布一项重大规定,在没有广播、没有喇叭、没有电视、没有电话、更没有传真和电子屏幕的时代,政府的号令除贴告示之外,还得通过徐健堂传锣。只要他锣一响,口一开,全城百姓,过往行人,无不洗耳静听,否则你就会惹岔子,捅漏子。

记得1950年初夏的一个赶场天,徐建堂奉命传锣:“各家各户,各位赶场的人请注意,政府今天下午午时三刻在马场坝开公审大会,会后要‘办’人(就是“杀头”)。此刻,牛市上人和牛马不得通行。”牛市上是个地名,在现在的县医院住院部一带。此处和景家冲路口,即现在的新安卫生院一带是“办”犯人的杀场。凡是安龙城里人都懂得,徐健堂传的是一条禁令,必须严格遵守。午时炮响过不久,马场坝那边正在开审判大会,几个犯人被五花大绑捆扎在司令台前,有两个的脖子上已经插上了“斩”条,群众正在高呼口号,几个十字路口已守了荷枪实弹的卫兵。正在此时,有一位赶马人不知是没有听到这道传锣还是生性不信邪,硬是赶着一匹驮马从鼠场坝往牛市上慢腾腾地走去。卫共喝令:“站住!不准通过。”赶马人回答:“我走边边过。”卫兵严厉阻止:不行,原路返回”。这赶马人满不在乎地回答:“我家就住塔山脚,哪天不从这点过呀?”卫兵说:“现在不行,你没听见徐健堂传锣呀?”赶马人回答:”次有!”并摆出一副牵马冲关的架势。时间紧迫,土兵来不及与他理论,“咔喳”一下推上枪机,这下可把这赶马人吓住了,赶快牵着马笼头往回走,边走边嘀咕“这徐健堂的锣我咋个没听倒?一些过路人对他的违规指责道“难道徐健堂的锣对着你的耳朵敲呀?”

不听徐健堂“传锣”而吃亏的人不少。记得1952年夏末久旱无雨,继而秋风乍起,一周之内小西门外和东门外粉房头先后失火,火势颇凶,损失不小。于是政府通过徐健堂向市民传达又一道禁令:“二炮之后,各家各户熄灯灭火,违者罚。”徐健堂虽然没笔没纸来记录,但他把这纸文接过揣进衣兜里.轱辘轱辘地转动着那双小眼睛,看样子是在默读刚才接到的指令。转身提上那面铜锣依次从文庙街,过北大街,穿北门洞,沿护城河,过清真寺,入马场坝,进小西门,走广东街,再上北门坡,一路履行他传令的神圣职责。一群好奇的娃儿紧追不舍,他那响亮的锣声和沙嘶的声音撒满一路:“各家各户请注意,秋风起,火灾多,每晚二炮响过,各家自觉熄灯灭火,谁不听,就惹祸,惹祸就把班房坐。”这“锣”一传,果真灵验,每晚二炮一响,广东街胡家和大街上杨家的茶馆就关门打烊,各家各户洗脚灭灯上床,全城变成漆黑一片,鸦雀无声。一夜,磨园头(今新马路物资公司一带)一户人家因给小孩喂药,二炮之后尚未吹灯,査夜的人就走到窗前大声吼问:“徐健堂传锣没听见吗?为啷子还不吹灯?”吓得这家人赶快“呼”的一口将油灯吹熄,大气不社敢出。

从这两件事可窥徐健堂“锣威”之一斑。

在我的印象里,打记事起就常听人讲起徐建堂。比如,谁谁谁讲话的声音大一点,别人就会说:“声音小一点嘛,又不是徐健堂传锣。”再比如几个朋友在一起开玩笑互相揭短时,势头大一点的那个为了压住对方,会下通牒一般警告对方:“你再和我扳,我就请徐健堂去传锣告诉全城。”这下,双方扳嘴嘎然而止。一天,隔壁周二伯妈和她媳妇吵架,妈说儿媳妇懒,儿媳妇数罗老妈”涩”(抠门的意见)。来言不好回言重,互不相让,谁也劝不住,越吵火越旺,德高望重的朱老太爷只得出面呵斥:“你们再吵,我请徐建堂帮你们传锣,让全城都晓得,好不好意思?”这样才使这家婆媳舌战息鼓偃旗。如此这般,这徐健堂的高大形象一日日地在我心中树起,但却犯疑,他到底有多了不起,咋个人人怕他?家家怕他?那天赶马场,我提个篮子跟在母亲后面装点只有赶场天才买得到的发烛(一种引火或照明用的木材)、白泥巴(洗衣服用的土制皂块)之类的东西。忽然听到“哐哐哐”一阵锣响,场上喧闹的人群马上静下来,接着便传来一段沙嘶而宏亮的声音,这声音有板有眼:“政府通知:下场马场赶鼠场,马场坝要开运动会。”凭他声嘶力竭地喊,也只有方圆十来米的人听得见。然而,他是个忠于职守的人,每走十来米,又是一阵阵“哐哐哐”的敲锣,然后不厌其烦地、一字不苟地宣布“马场改鼠场”的通知。这马场坝方圆上千平米的范围,他一处不空,一句不苟。我看着好玩,听着好听,便把篮子交给母亲,跟在徐健堂屁股后面,在马场坝转了一圈。这下,对徐健堂有了比较直接的了解:安龙口音,中等个儿,瘦骨嶙峋、满脸皱纹,双目小而有神,嘴瘪而声大气粗,一根辩不清颜色的布带缠在细细的腰间,肥大的裤子不系裤腰带,双手将裤腰往肚脐眼前收垄,一收腹吸气便“捂”在小腹处,紧紧的(当年我和许多小伙伴都如此)。这身打扮不为奇,奇的是他有一根花白头发编成的辫子,很细,很腻,规规矩矩地盘在头上,这是安龙城的唯一,也是徐健堂的特殊符号。后来我在初中语文中读到鲁迅的《孔乙己》时,老师说,孔乙已像什么样子,你们到街上看看徐健堂就知道了。但是,要请他把盘在头上的辫子放下来。

前不久我回安龙,向“安龙通”陈四耶了解徐健堂的身世,他说徐建堂好像是个孤老,原来住在钟鼓楼上面,后来又住到招堤半山亭的后楼。大约是大炼钢铁的时候就不见这个人了。他还说,徐健堂是大清帝国在安龙留下的最后一条辫子。

2009年9月于贵阳观峰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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