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兴义府志》时,我常被一些历史遗迹的记载所困惑。如棂钵寨在哪里?它和陵元堡是否是同一个地方?南笼府城究竟是现在的什么地方?海潮寺在哪里?大佛寺就是玉泉寺么?玉皇阁在哪里?梓潼阁就是文昌阁么?诸如这样的困惑还很多。
安龙,有清一代是盘江八属的政治、军事、文化中心,丰厚历史文化的背后,隐藏着多少秘密?还有多少神秘的故事?这些都在我心中画上了一串串问号。我作为安龙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后生、后学,有责任弄清一些力所能及的史实。要解开这些疑问,只有根据史籍记载,进行实地踏勘,才能找到答案。于是乎,我约上了县文管所的易奎香所长、县史志办的杨南明主任,原县文联主席莫苍知等同仁,背着照相机、摄像机和《兴义府志》,扛着铁锹、镰刀、指南针等工具,带着这些疑问,于2015年5月28日上午,走上了勘寻之路。
棂钵寨就是陵元堡吗
棂钵寨在哪里?据《兴义府志》卷一记载:“在城西五里,周围十余里,高二里,上分九峰,中有水泉田土,即古之棂钵寨。”这就告诉我们,“城西五里”的“城”自然是指兴义府城。那么,以兴义府城为基点,往西五里,有九峰的地方就是棂钵寨。因此,首先要确定安龙古城的具体位置。《兴义府志》卷二说:“沐英置陵元堡于棂钵寨,即今郡城旧基。”又说:“建城之地古为陵元堡,棂钵寨在城西七里九峰山。”兴义府城是由安隆所城发展而来,《兴义府志》有文字佐证:“南笼府城,原为安隆所城。明洪武二十三年(1390年),置安隆守御千户所。南明永历帝播迁安龙后,开女隆所为安龙府,驻所城。永历帝离开安龙后,清朝廷改安龙府为安笼所。清康熙六年(1667年)设南笼厅,治所为安笼所城。雍正五年(1727年),升厅为府,名南笼府。嘉庆二年(1797年),改南笼府为兴义府。《兴义府志》载:“南笼府城,原为安隆所城,明永乐二年建。周围二百八十七丈,高一丈八尺,久圮,康熙二年修,复圮。”康熙三十四年(1695年),总兵蔡成贵捐金重修。乾隆七年(1742年),题建石城,包旧城于内,周七里三分,高一丈五尺,有城门五。查《兴义府志》中的南笼府城图和兴义府城图,安隆守御千户所的所城就是今天的桅峰山下的安龙一中、一小和兴义府试院一带,经过乾隆、道光年间两次拆建后,才成为兴义知府张锳笔下的府城。因此,以府城为基点,向西五至七里处,有九峰山的地方就应该是棂钵寨。我们一行人经过如此分析和推理后,从行政办公区出发,到西城区大坪社区下大坪组,寻找九峰山。九峰山,顾名思义,应有九个山头。我们到了九头山下,认真地数了数山头,确有九峰林立,我等异常兴奋。易所长认为,人类居住的首要条件,就是要有水。于是,我们便在九峰山下寻找水源。通过访问当地居民,并四处寻找,在九头山脚下找到了三处水源,其中一处,当地居民们仍在饮用,其他两处,因城市建设而被埋没了。观察地形,我们推测在六百多年前的元代,棂钵寨是靠山面水而居的灵地。联想到2008年发现几件战国时期古铜器的地点,就在九头山旁的大坪社区下大坪组,佐证了这里古代肯定有人居住。只是棂钵寨的寨基,还要进一步寻勘。至于现在的居民,是不是棂钵寨居民的后代,有待考证。《兴义府志》记载:“在城西七里,山有九峰,昔住九头目,又名九头山。”南笼知府李其昌诗曰:
蛮烟狎瘴云,何处抬高眼?
天外数峰青,悠然标九点。
从《兴义府志》的记载和我们实地考察来看,棂钵寨和陵元堡并不是同一个地方,陵元堡是明安隆所城治所之处。
九峰书院在何处
根据《兴义府志》记载,海潮寺在城北半里的万寿山上,而九峰书院就在海潮寺。5月28日下午,我们仍然以府城为基点,冒着烈日从县邮政局(原武庙)背后的山间小道,爬上了万寿山。在山腰平台广播塔的后面,保留有五间破瓦屋,屋基用条石砌成,围墙遗址尚存。有所发现,有所收获,我们兴致盎然,顾不上爬山的劳累,我们继续勘寻。苍知老兄用镰刀割去长在围墙遗址上的杂木丛草,易所长用小锄头四处掏挖,杨南明主任拍摄,将有参考价值的一石一瓦,一草一木,一一收入我们的勘寻记录。这里是《兴义府志》记载的海潮寺遗址么?可人们都称这里为“猪儿庙”啊!《兴义府志》地理志.名山篇载:“万寿山,峭峰特立,林木秀野。山麓有玉虚宫,中祀武安侯孙膑、桓侯张飞诸像。山之绝顶为万寿宫,中有观音诸像。宫外有石栏,倚栏俯视城中,万家烟火,如展画图。左望翼然如笠者,半山亭也;右望楼阁岩峣,树林翁翳者,十八先生祠也。”按照这个描述,我们环顾四周,左望右眺,其景皆如书中所记,一致认为这里是海潮寺不假。清代府城城北、城东城墙外,就是陂塘海子。风推水浪,一浪又一浪,浪浪作响,犹如潮水拍打海岸,哗哗作响,波及寺中,故名海潮寺,真正是十分贴切。至于人们为何称这里为“猪儿庙”,就有待进一步考证了。
《兴义府志》就是我们这支勘寻小分队的军用地图,我们翻开其中的“学院志。书院篇”:“九峰书院,在府城北之魁星山,旧为海潮寺之前殿……建设之年无可考。乾隆十二年改为书院,面临九峰,因以为名。”寻找多时的九峰书院原来藏在这里啊!我等站在海潮寺前端,极目远望,在县医院住院部背后的桑家院,确有俊秀的九个山峰如一列井然有序的壮士紧排一起,古人不欺也!只是这九峰与城西七里九峰有明显的区别,九峰书院面对的九峰是特型独立的九个山峰,而城西的九峰则是一个大的山上有九个山头,老百姓把它称为九头山,或许更为贴切。
大佛寺就是玉泉寺
怀着初获的成就感,我们勘寻的兴致更加勃然。从万寿山下来后,我们一行人来到原新安粮管所(新建的农贸市场)背后。在一处占地约2亩的土地上,保存有四栋木瓦结构的房屋,呈长方形布局,地上铺着规则的石板,石板铮亮,透露着沧桑,人们称此为大佛寺。我们在这里找到一位名叫王淑兰的老太太,老太太虽85岁了,但仍耳聪目明。我问道,老太太,这个寺庙叫什么呀?她答道,叫大佛寺。又问她住在这里多久了,她说她嫁过来以后就住在这里,有60多年了。她还告诉我们,水峒山的梁师伯、王师伯都在这里侍过佛。
经过第一阶段的勘寻,我们对所获的资料作了初步梳理。为使下一步的勘寻更细致,我们请到了东门口84岁的岳仁权老人。原班人马于7月16日再次到了大佛寺,岳老爷的说法和王淑兰老太太的说法一样。但能肯定这就是玉泉寺?再伏翻开我们的“军用地图”,《兴义府志》“祠祀志,寺观篇”记载:“玉泉寺,今俗称为大佛寺,明初建。”记得陈翰辉先生在散文集《荷乡渔唱》中这样写道:“大佛寺准确的寺名是玉泉寺,大佛寺是安龙城最早修建的寺庙,始建于明洪武三年,永历帝居安龙时,国事艰危,永历心情郁闷,常去大佛寺与月幢谈禅,寻求精神解脱。为感谢禅师,便赐给他袈裟一袭,还盖上‘广运之宝’的印记,鹤顶佛珠一串。”从而可以认定,此处即是《兴义府志》所指的玉泉寺。
《兴义府志》录有知府张锳的文案张桐写的《玉泉寺怀古》:
古寺苍凉唤鹧鸪,永明行殿剩荒芜。
佛心不管兴亡事,空赐袈裟鹤项珠。
玉皇阁在哪里
《兴义府志》“祠祀志,寺观篇”载:“玉皇阁在东门外迎春岭。玉皇阁,明正统中建,指挥周廉捐有庄田一区。”
去寻找玉皇阁遗址的途中,我们遇见一名中年妇女,问我们做什么,我说寻找玉皇阁遗址。她说,我家就住在玉皇阁组,并答应带路。于是我们跟着她来到了距大佛寺约300米的半坡上,她指着一块已经种上玉米的约两亩见方的地说这就是玉皇阁遗址。我说,何以见得?她说,她家建房时,就是用了一些庙上的石头。我们在勘寻的同时,她找来了两位老太太,这两位老太太都70多岁了,其中一位还是终生吃素的居士。这两位老太太带着我们边看边指边介绍,哪里是山门,哪里是正殿,玉皇大帝的像安在哪里等等。为了进一步证实两位老太太所指的地方就是玉皇阁的遗址,7月16日,我们与岳仁权老人又到了两位老太太所指的地方,岳仁权老人说,不错,就是这里。他说,玉皇阁占地大约10亩,山门面向招堤半山亭,供奉玉皇大帝,其像是香樟木雕刻的,20世纪40年代,像被国民党的保警队拉走了,庙宇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毁掉的。他还说,这里原来森林茂密,周围都是大树。真是“古刹静在幽林中”啊。
我们在这方圆十余亩的玉米地中寻觅,希望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然而,除了一些残瓦断砖外,什么也没有找到,这让我们感到些许失望。但是,我们相约,另抽时间再作勘寻,相信总会发现“新大陆”的。
梓潼阁就是文昌阁么
人们都说,现在的怀安中学旁就是梓潼阁,但是在怀安中学的左边山上,还是右边山上,人们各说不一。还有一首流传于民间的七绝:“东有塔山西有阁,陂塘海子万顷波。五洞桥畔王眠地,卖渔舟系北门脚。”这“西有阁”的范围太大了。
为了弄清梓潼阁的具体位置,更为了证明梓潼阁就是文昌阁,我们请岳仁权老人和我们去寻梓潼阁。岳仁权老人不顾寻找玉皇阁的劳累,领着我们,从安坡路南上约500米处的公路边往右爬上了一座约垂直20米高的山峰,山峰酷似金锭,所以又称金星山。《兴义府志》“祠祀志,坛庙”说,“梓潼阁,在西门外,文昌阁在西门外金星山顶。文昌阁,雍正中建,今俗称为梓潼阁”。金星山下左边就是现在的“龙御花园小区”。山峰不大,半山腰有一小块地,种着苞谷,山顶长满了比人还高的茅草和藤蔓灌木,简直无法下脚。还是苍知老兄厉害,腿长,一手把相机举在头上,用长腿把草丛压在脚下,一手用镰刀割开藤蔓和灌木,带头走在前面,我紧随其后,在山顶走了一圈。山顶是平的,大约有60平方米,易所长用铁锹四处挖刨,她总是希望“刨”出点蛛丝马迹,这是她的专业所致。在山顶的四周,有许多砖瓦碎片。然而遗址呢?在山腰周围,我们四处寻找,终于在山峰的右面,我隐约看到了一面被杂草掩盖的石墙。我兴奋不已,用镰刀劈开草丛,再砍掉遮挡的灌木,面积约四五平方米的断垣残壁展现在眼前。南明主任拿起摄像机,把我们那兴奋的场景拍摄了下来,梓潼阁终于定格在我们的相机里,也定格在我们心中。“梓潼阁也就是文昌阁”,我等一致认可。但是,《兴义府志》又载:“文昌阁在北门外,招公堤之尽处螺峰上。乾隆五十七年拔贡生邢元修等建,道光十三年谢坤、邢土蒸等修。”
这样看来,兴义府的文昌阁有两处,一处是梓潼阁,在府城西门外金星山上的梓潼阁,另一处则是在招堤尽头的螺峰山上。近日查阅资料,得知梓潼帝君即文昌帝君,据说主管人间科举,由此心中也就释然了。
此槐树是彼槐树吗
在安龙招堤一小(原安龙新安一小)门前,挺立着两棵几抱合围的古槐树。虽然它们已经很老,但仍黛色参天,年年发新枝,岁岁吐新叶,季季开新花,为古城一奇景。
安龙古城,位于桅峰、龙井二山之腰。《兴义府志》卷二载:“城之形势,西北据于平陆,东南渐高,盘于龙井、桅杆二山之腰。”古城多林木古树,根据《兴义府志)卷三十八记载,当时的古城,有合围以上古树数十棵。如当时府署有古桃、古皂荚树、古冬青树,总兵署有古桂、古杉、古核桃,在中营游击署有古棕树,在守备署有古槐树、古梓木树。安龙一中校园内有两棵百年古杉,直至“文革”前才被砍伐掉。我们今天能看到的就只有招堤一小门前的古槐树了,其他的已难觅踪影。
这两棵古槐树就是清代中营守备署的古槐吗?《兴义府志》是这样记载的:“中营守备署在城内旧北大街。”查《兴义府志》府城图,城内旧北大街,就是今北门坡尽头至安龙一中大门处。
《兴义府志》载:兴义府试院左边是经历署,经历署是在守备署处改建的。查《南笼续志》,在清同治年间,又在经历署的旧址建文峰书院。1906年文峰书院改为高等小学堂,高等小学堂就是安龙一小的前身。由此可以得出结论,经历署所在地即今安龙招堤一小所在地,门前的两棵古槐树的记载与今天一小的现状一致,故这两棵古槐树是明清时期的古槐树不假。从《兴义府志》的记载推测,该树树龄在六百年以上。
看着古槐树,我想起了陈翰辉先生为安龙一小校庆所作的一副对联:“胜地历千载,龙城人文由此起;名校已百年,荷乡英才继开来。”安龙不就像这两棵古槐树吗?它既古老,又欣欣向荣。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不知从这里走出了多少英才俊彦。最近几年,考入兴义八中等优质学校,考取北大、清华等名牌大学的安龙籍学生,许多都是从这曾是守备署、经历署、文峰书院的安龙一小完成小学学业,走上高一级学府的。安龙古槐,愿您青春永存!
这一天,我们的收获还很多,因为岳仁权老人带着我们指认了府城的东门北门西门的具体位置,还确认了几处已毁庙宇的位置。他说,现在的招堤办事处(新安镇政府)办公地点就是《兴义府志》中说的马王庙,县医院一门诊旁边就是日云庵,广东街原来的二门诊处就是东岳庙,招堤二小对面的桂花广场处就是黑神庙。易所长说,她从史书上统计,兴义府城及其周围就有40多处庙宇。这些庙大多已不存在了,只能在史书中去寻找,如果没有岳仁权老人的指认,很少有人知道它们今天的具体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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