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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城工匠
2022-07-15 16:2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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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欣赏
作者:傅汝吉
责任编辑:赵历海

在机械工业尚不发达的上个世纪初叶,直至解放初期,安龙城里除了几台压面机和缝纫机之外,基本上是靠手工维系人们的日常生活,所以仿间有“天干饿不死手艺人”和“一招鲜吃遍天”的说法。在我的乡愁档案里记载着几位荷城著名手工艺人,借用当下《大国工匠》这块金字招牌,将此文命名为“荷城工匠”。

——题记

铁匠饶德兴

在中国几千年的农耕岁月里,农家常用的镰刀、锄头、斧头、犁耙和城乡民众生活中不可缺少的菜刀、剪刀,还有冷兵器时代军械中的刀、戈、剑、戟,在没有机械化,没有自动化的年代,全靠一个个铁匠用手工打造而成。儿百年,儿千年,史不可少,功不可没。

铁匠作坊人称“铁匠铺”。铺里就一个炉灶,一个风箱,一个铁砧和大锤二锤为基本生产工具。铁匠师傅人称“打铁的”,从分工上来说,使大锤的是徒弟,双手挥动十几斤重的铁锤负责“打形”。使小锤(二锤)的是师傅,负责修样,他左手捏抱钳夹着铸件,在砧子上不停地翻动,同时右手持斤把重的小锤一锤一锤地用心修样。徒弟抡起七八斤重的大锤打下时发出“哒”的一声沉重声,师傅挥动小锤继大锤之后轻轻地打下,发出“点”的清脆声,待打到一定的火候,师傅的小锤“点点”两下,暗示大锤停下。师傅专注地把铸件在铁砧上不停地翻着、修着,发出不规则的“点点”声,然后夹起已成雏形的铁件,放进一盆冷水中,热铁遇冷水,发出“哧曲﹣”一长声,水面冒出一嘟噜水泡及一缕青烟,铁匠铺的行话把这叫“蘸火”。这算完成了打造一件工具的一个程序,然后不断如此反复,几次才能完成全部工艺,得出合格的成品。

不知何时,也不知谁,把这大锤的“哒”和小锤的“点”以及“蘸火”发出的“哧曲”这三种声响连接在一起,构成了“打点吃点,不打吃球(曲)”的谐音。孩提时代,每经过铁匠铺门口,总会或明或暗地冒出“打点吃点,不打吃球”这句俗话。我认为,此话一语双关,一是形容铁匠铺的动作声象,二是说铁匠铺的生存境象,打成一件成品才能收得一点工钱,才有一口饭吃,不打铁,全家就没饭吃了。当然那个“吃球”一词纯属坊间闲士的俏皮话而已。不过,这句俏皮话在城乡是很流行的。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铁匠铺多建在城乡接合部,一是方便给农民打农具,二是减少城区的噪声和污染。离我家最近的一家铁匠铺是坐落在周家巷顶端的饶铁匠家。师傅叫饶德兴,徒弟叫黄老黑。饶家老屋外,有一块空地,盖了一片瓦房,四面无墙,一个炉灶,一个风箱,一个砧子,一个石盆,有序排放其间。饶铁匠四十开外,中等个儿,本地口音,不苟言笑,长年与炉火打交道,自然造就一张黑脸和一双黑手。但他心诚手巧,为人厚道,活路做得下细,收费也合理,所以生意兴隆。凡从他铺里打出来的工具,在左上角处,都烙有一个“饶”字,说明他家出的产品是信得过的上乘货。抡大锤的黄老黑是一个从乡下来的五大三粗的毛头小伙。夏天,光胴胴外面系一块牛皮围腰,从脖子拖到克膝头,上面黑曲马曲,千疮百孔。不抡大锤时,他就坐在一个石凳上“扑哧、扑哧”地拉风箱,炉火熊熊,饶师傅用铁夹专注地翻腾着火中的铸件毛丕。当他用铁夹子夹出铸件后,立即用小锤在铁砧子上轻轻“点”一下,提示开始打铁,毛狗停下风箱,抡起大锤开始干活,“打点吃点的声音又响起。那阵子,小城没什么可玩可看的地方,在铁匠铺看打铁也算一种“文化欣赏”啊,看他们如何把一块毛铁变成工具的全过程,还有那火花四射的场景及大锤与小锤交替发出的声响,对一个放学后无事可干的娃炷来说,也是一种看稀奇,看热闹呢。你别说,我在饶铁匠家那里还学到一点知识。什么知识?“钢火”问题。家中的菜刀被砍得缺牙半跛时,我娘就会说,“这刀钢火不行了,得到铁匠铺去加点钢火才行。”我主动承担了込个“加钢火”的差事。

我将那把菜刀和一小块钢片交到饶师傅手头,正巧,此时他铺里没活计他叫毛狗拉起风箱,炉火很快明旺起来,只见饶师傅将那把旧刀埋在火炭中·同时把那块钢片放入架在火上的一个砂石器皿中,在熊熊烈火的高温中,那钢片很快熔为液状。饶师傅先从火中夹出那把老刀放在砧上用小锤敲打平整,然后将钢液均匀地浇在刀锋两面,并轻轻地敲打着,当铁刀与钢液融为一体后,他又将其放人火中继续煅烧,然后夹出来敲打修形,又投进水中冷却。经过如此多次的入火、修形、入水处理,一把加了钢,蘸了火,修成形的好菜刀成功了。他将木刀把安好后交给毛狗在磨石上抛光起刀锋,一把翻旧如新的菜刀令我刮目相看。

说实话,如何辨认钢和铁,很多人都是不懂的。我经过请教饶师傅。他回答得多么简单明了,“钢铁一样黑,神仙认不得,脆为钢,软是铁,三敲两打就明白。”难道这不是学问吗?

我将三角钱交给饶师傅,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回家交给我娘。她先眯着眼看看刀锋,又用大拇指在刀锋上轻轻地刮了几下,发出赞叹:“钢火好了,做起事来麻利得多呀!这就叫作‘人巧不如家私利呀。”

若干年后,读到爱尔兰诗人希尼(1939-2013)获诺贝尔文学奖的《铁匠铺》,我的眼前又现出家乡饶家铁匠铺的情景,我愿将希尼的这首诗献给早已作古的饶师傅和毛狗哥以及安龙城乡的铁匠师傅:

所有我知道的事一道通往黒暗之门。

外面,旧车轴和铁箍已经生锈;

里面,大锤在铁砧上急促抡打,

那不可预料的扇形火花

或一个新马蹄铁在水中变硬时的嘶嘶声。

铁砧一定在屋子中央的某处,

挺立如独角兽,下端则方方正正,不可移动地坐落在那里:

一个祭坛在那里为形状和音乐耗尽自己。有时,围着皮围裙,鼻孔长满毛,

他探出身来靠在门框上,回忆着马蹄的奔腾声,在那闪耀的队伍里;

然后咕哝着进去,以重锤和轻锻

他要打出真铁,让风箱发出吼声。

多么好的一首诗!他写的是“铁匠铺”,但那也正是一个诗人在“良心烛照下”从事诗一样的锻造劳作的生动写照,因而铁砧会成为“祭坛”,甚至“挺立如独角兽”!诗人想象着那动人的“不可预料的扇形花火”或“一个新马蹄铁在水中变硬时的嘶嘶声”,然后“咕哝着进去”(这个“咕哝”也极富表现力,犹如音乐中的低声部,与诗人内在的坚定形成一种张力)。最后那两句就不用说了,“他要打出真铁,让风箱发出吼声”,真有一种万马奔腾之力。

竹匠陈忠

竹子,竹林,竹山和竹海,在文人笔下衍生出许多美好的诗情画意。郑板桥的诗《咏竹》、唐白虎的画《竹韵》、古乐曲《竹影摇虹》等,无不赞美竹子的君子风度。

竹子与竹林,在安龙城北郊的湯粑坳村,傍地而生,漫山遍长。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生于斯长于斯的陈忠大伯,自幼就与竹子结下不解之缘,世代靠竹吃竹,把竹艺与生产、生活紧密结合,把日子打发得十分滋润。家传的竹编工艺到陈忠大伯手中发展到极致,乡友周志安在他的《陈忠大伯的油箩情缘》中写道:“每到赶场天,由于质量好,做工精细,往往刚挑到市场就被争购一空。”

陈忠大伯早年只编制簸箕、筛子、提篮、箩筐、撮箕等家用竹具。后来他发现城里贩运桐油商人使用的油箩多从广西“进口”,而且价钱不菲。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并且坚信“我做出来的绝不比广西的差”。他选中北门洞接龙桥一块屋基,这里有宽宽的坝子,可做工场,也可以摆放编好的成品,更理想的是坝下的河沟四季有水,正是泡浸竹子的好地方。于是乎,1936年夏天,他就举家搬到接龙桥河坎上,简筑茅屋,购进竹子、棉纸和刀锯等料具,开始专做竹编油箩的活计。

他选用的竹子必须是三年以上的老筋竹,而且需竹节长,竹面光,这样的竹顺丝,片软,条柔,便于“紧编细扎”,不易变形。因此,他逢场天到竹子市场选购竹子时,必经一看二摸三敲打的审定程序。竹子买回之后,便浸泡在门前的河里,让其随时保持鲜润状态,随用随取。

当从河中捞出一根竹子时,他会认真地手掂眼量,哪里做背衬,哪里做横篾,哪里做纵丝,一目了然,下刀即成。一根竹子在他手中经锯经破,很快便分门别类地成材待用

我读安义小学时,放学后常到接龙桥看陈伯“玩”竹子。他遗弃的小竹筒,我就检来做水枪。他锯下来的竹节疤,我就捡来做竹轮子,还有竹片、片丝可以扎风筝,在等待拾取他的弃物时,也看到他编织油箩的手艺表演。先是用竹节打底,构成一个个“田”字格底。后用篾条编筋,纵横交织,错落有致。然后再用篾丝织面,疏密匀称,平整光滑,上午上学时看到的是一地竹片、竹条、竹丝,待下午放学时看到的就是一两个或三四个“凸”字形的油箩雏形摆在地上。这些大明大白的活儿是在他家门口的坝坝里进行,任看任问。而细腻的涂襁糊纸等工序和光桐油的细密工序则转人屋里悄悄进行,一种公开的解释是在室内熬桐油,便于掌握火候。成品不能晒干,只能阴干,其实这里有个技术保密问题。据懂行的人讲,这第二第三道工序特别考究,糊纸的粗子怎么搅拌,桐油的火候怎么掌握,以及桐油怎么熬制得匀均,这些手艺都有特殊的技术含量。是啊,油箩的生意好,利润丰,为什么能做油箩的匠人不多?为什么存桐油和贩运桐油的人偏爱陈忠大伯的产品?这就是个技术质量和产品信誉问题了。据经常赶马帮驮桐油到广西南宁和重庆的李占彪老人讲,他家十几匹马用的竹油箩都是陈大伯做的,从未发现渗漏现象。“你想想,一天七八十里路,路上得歇几回气。”李老伯常这样赞美陈大伯的油箩,“抬上抬上,上坡下坎,磕磕碰碰,硬是滴油不漏,啷子事都不得。”在李老伯的马帮中,有一匹马专驮饮用水以备不时之需,这装水的也是陈氏油箩,而且这油箩不是改装油为装水,而是从开始就专做装水所用,在油箩上注有标记,行走千里,历时数年,滴水不漏。

李老伯为了感谢陈大伯的高超竹艺使他平安远行,1949年春节前请钟鼓楼下的陈先生为他门前写了一副春联:

上联:虑心成大器,下联:劲节显奇才,横批:龙桥见喜。

在我的印象里,接龙桥那深深的护城河里,长年累月总是浸泡着一捆一捆的竹子,长长的,一头插入河水中,让它慢慢浸吮水分,以滋养竹子的鲜活,一头露出河坎,以便陈伯选用。而且他有个规矩,先来后用,河里的竹子按先后顺序排列着,等候陈大伯的调用。这道景观随着接龙桥的变迁早已消巡,油箩的使命早被铁皮桶和塑料桶所取代,陈忠大伯早已作古,创业之初建的那座茅草房早已变成五层大楼的“龙桥旅舍”,楼主是他的儿子陈新亮。接龙桥这些变化,是时代前进步伐之必然。不过我想,假若从某处寻找到儿只陈忠大伯编制的油箩,写上说明摆放在安龙博物馆,不是一道历史风景吗!

木匠谢元臣

我要写的谢元臣师傅,原来住在新西门外面的河沟坎上。大约是1947年迁至大田坝蒋家大院门口厢房内,印象特别深的是蒋家门口那大坝里,经常摆满木箱、木柜、木椅、木沙发等成品和半成品,影响了我们这泼伙伴的玩耍,“谢木匠天天占了这个地方,我们玩都玩不成!”我们不时如此埋怨。

“玩不成算哪样?吃不成才老火呢!”说这话的就是木匠谢元臣,四十来岁的样子,穿一件青布对襟衣服,脚穿白底青布鞋,头戴一顶带纠纠的黑色毡窝帽,嘴角上叼着一支烟,可以从嘴左角“磨”到嘴右角,嘴巴一动,烟灰就自然抖落,最后“扑”的一下将烟锅巴吐出两米之外。这个吸烟动作也许是多年双手不离工具养成的习惯吧,看他抽烟的样子等于看一场动画表演。此人脸嘴还和善,所以说话虽然有点那个,但不怎么怕人。

“你就不能腾出一块地方让我们玩吗?”说这话的是我的朋友,他的房东家儿子蒋老八,谢师不敢怠慢,连声“可以!可以!”话落,马上叫来几个徒弟,搬开部分木件,使我等得了一块“跳凸猪”或“母鸡爆蛋”的愉乐场地,度过一个愉快的明月夜。

第二个月夜,我们相约来此准备玩“鸽子点动兵”。因为这活动有争抢行动,需要宽一点的场地,可是又被他的木具占了个地满坝满。他笑着对我们说:“对不起了,现在办喜酒(指结婚)的人家多,等着用家具,你们找另一个地方玩吧。”人家一个长胡子的人,对我们这些小崽能如此客气,你还要咋个?只好悻悻而散。

时逢冬月,安龙城里嫁姑娘,接媳妇的都爱挤在这个季节,民间有说:“冬月忙,腊月闲,饵块香,米酒甜,讨个媳妇好过年。”

凡讨媳妇的人家,都要做一套包括床、柜、桌、椅、凳在类的新家具,城里仅有的几个木匠,活路接都接不完,晚上还得点上马灯加班。据大人说。谢术匠最忙,因为他有两招绝活,一是会做刚刚适兴起来的木沙发,二是他的漆水好,漆工细致,他漆的东西越用越亮哨,所以他的生意俏市得很。

“沙发”,凭这个名词就彰显其洋气。我们安龙,老辈人只把坐具称为仮凳、条凳、独凳、椅子、草墩、石墩等,沙发这讲究的洋玩意儿何时何人传入安龙,无文字可查,常跑贵阳进货,结识一位姓周的贵阳木匠,属于土洋结合派,既能做传统的太师椅、八仙桌,又会做新潮的沙发、茶几,就是对自己的漆术不满意。张老板看准时机,在一次酒席上向他夸赞安龙的谢木匠“手艺超人,木漆两精,在贵阳难寻他这样的高手”,周师傅求贤心切,说好请张老板下次跑贵阳时,把谢师傅请来合作一月。

谢师傅是个手艺高,重信誉的人,既然张三老板朝着门缝吹了喇叭一名声在外了,就爽心到贵阳走一趟,看一看,露一手。

他进入贵阳市湘雅村周家的工场后,经过仔细观察,认为他的木工活还可以,漆工活是脚踏锅巴——差火(踩火)。他不便当面泼主人的冷水,客气地说:“既然你信得过我,从明天起,新几件东西的油漆活就交给我,先做两件看看,不行,我就回安龙。”

“看来谢师傅是个爽快人,不得金刚钻,怎敢揽瓷器活!”周师傅的话语双关,他继续客套,“不管咋个说,你是我通过张老板请来的高人,一定当贵客款待。”

周师傅第二天就交了一大两小三件套沙发和一长一短两个茶几的油漆活给他。这长短茶几有点像我们安龙的长桌方桌,不为奇怪,油漆活路不难,可是那靠背和座板有弯度的沙发,他是首开眼界,既感新鲜,又感作难,难就难在那弯曲处的漆水“吃不准”,怕坏了人家的东西,更怕坏了自己名誉。好在旁边摆有一件刚刮了灰(漆工行话,打了底的意思)的半成品在那里,等于给他提供了一个参考件。他经过上下左右,里里外外认真观看和琢磨之后,对其结构有了认识,在上油漆时该如何着力,如何打底,如何刷二道漆,如何抛光等工艺工序,已是哑巴吃汤圆一一心中有数。经两天精细操作,刮灰的工序完成了,周师傅来看看,摸摸,点头认可。当即抽出一支“金猫”烟递给他,还为他擦火点烟。这就壮了谢元臣的胆了。五天后,五件套的沙发茶几油漆活全部完工,已摆着晾干。周师傅检验后,喜形于色,拍着谢的肩膀,“果然身手不凡!”马上给他递烟点火。后来他通过张老板想留谢和他长期合作,并承诺计件发工资,免费食宿,谢连连摇头:“说好一个月,我一天不少,一天也不多。”

从贵阳回安龙后,他的一个侄儿婚期将近,家具全部拜托于他,这正是他试手脚的一个好机会。他依样画葫芦打了一大两小三张沙发,到底是精明强悍之人。在贵阳期间,他已把沙发的工艺摸了个一清二楚,图案结构已成竹在胸。“这有啷子难嘛,和尚还不是人做的。”他无比自信,如期完成了全套侄儿的结婚家具。

不久谢元臣又为草纸街马家做了一套一大两小的沙发,和两个带弧形的茶几,他带着两个徒弟辛苦二十天,圆满完成。这两家四处炫耀他家的新式家具,让谢元臣两炮走红,他的新式产品很快成了满城香。准备结婚的新潮人家纷纷找他订制沙发茶几,特别在入冬之后,办酒(指结婚)人家多,让他带着几个徒弟常常挑灯夜战,蒋家门口的石坝常常被他摆得满当当的。我们的游乐领地被他长期占据。一个有月亮的晚上,大伙就吵着要他腾地方,他总是笑容可掬地哐我们:“哎哟,我的爷,实在是无法哦,等我忙完这两个月,这坝坝随你几姨妈咋个玩。”

长大点以后,听我哥说,人家谢师傅也不容易,12岁就当徒弟。“那个时候的徒弟就是扫地烧水背娃娃。”我哥告诉我,“除下就是刹锯子、砍斧子、抬木料、熬生漆、打底料,细活不让你挨边。三年出师,打发你一套木工工具和油漆工具,出门谋路。”

“那么,谢师傅的木漆手艺咋个这么厉害呢?”我不解地问。

“都像你弄个憨呀?”我哥总会抓机会教训我,“人家不会偷师学艺呀。哦,还有,人家手巧,脑壳转便,实践出真知嘛。”后来我哥还给我说了人家木工的几句内行话:“木匠玩锯子斧子,漆匠玩钵子刷子,木漆二匠是一家子,吃饭穿衣讨老婆,靠的就是这几下子。”

难怪,我哥花50块大洋请他定制的一套结婚家具,用到1953年,县政府派人上门来买那张书桌和那套沙发茶几去办公,人家就是冲着谢元臣的手艺而来的。先问:“卖不卖?”我哥回答:“只要政府点得上就拿去。”人家才问:“要好多钱?”我哥说:“随便出吧。”

两个工作同志商量之后,多话不说,数了一百元新币递给我哥,喊他写一张“发奉”,马上就派人抬走了。剩下的一张床和四张椅子、一张八仙桌,一直用到现在,榫头完好,漆色还油光光的。

83岁的退休老师周冶安告诉我,他1958年结婚的架子床就是出自谢元臣之手,至今完好无缺,成了他家的宝贝,四个儿女都说:“以后呀,我就要那张床做纪念!”

也不知现在哪些人家还保存有“谢氏木器”,快成文物啦,子孙后代可得保护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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